2006/08/26 | 林什
类别(梦与嘲) | 评论(0) | 阅读(26) | 发表于 12:00
ACT帝国骑士团的末席骑士J昏昏欲睡地望着酒店桌上的油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知不觉间，另一个身着骑士制服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他的身边。
"工作结束了？"J没有抬头。
"是啊。这个月团里的工作也真麻烦呢。倒是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又被头子骂了？"
J用一声叹息代替了回答。
"开心一点，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恩。礼物。"J毫不客气地伸出手。
"给。"男人把一件东西轻轻塞入他的手中。
J张开手，发现手里躺着一片青翠的狗尾巴草叶。
"……"
对方淡淡地笑了一下。"对这个礼物不满意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应该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战争，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的骑兵队长，随团一起四处作战。团里的骑兵队一共有三支，其中一个队长是我，一个是我旧日的同窗卡罗斯，另一个则是林什。
林什不是一个显眼的人，总是穿着一套邋遢的军服，无精打采地在营地里闲晃。令我惊讶的是，我听说他其实有着相当高的爵位，在贵族主宰一切的军队里，他完全应该拥有更高的军职。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来当一个普通的队长，他只耸耸肩说上层过于麻烦。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懒散的家伙，在休息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帐篷里喝酒——没有酒的时候便拿水代替，因此无论在上级还是同僚间都人缘不佳。不过由于我的懒散不下于他，所以我们倒颇谈得来，也经常在晚上凑到一起一同对饮，于是我也加入了被多数人不屑的行列里。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明白了他远离上层的原因。尽管出身贵族之家，林什却是在乡下被寄养长大的，原因他没有说，大约不外乎是贵族家庭的丑闻之类。因而十五岁那年他刚回到完全陌生的贵族社会的时候，他受到的对待可想而知。倒不是赤裸裸的嘲笑和排挤，而是更糟的东西，冷落。他原本就对这个礼节繁琐的社会没有什么好感，索性就此退到下层民众的圈子里，然而在那里他过得也并不更愉快，他受到的教育使他无法与处于文盲状态的百姓真正打成一片，而他衬衣上的细致花边则使得后者也对他敬而远之。这时战争爆发，百无聊赖的他于是主动加入了军队。
"军队中有趣吗？"有一次我问他。
他耸耸肩，"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酒也是。"
卡罗斯显然不喜欢林什，准确地说，是不感兴趣。其实他对我也兴趣不高，不过由于我们旧日的交情和他的好性子仍然与我保持着朋友关系。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卡罗斯也不是个坏人，只是他对人生过于热情，并把这些热情全部集中在争取权力和地位上罢了。除此之外，他的个性相当乐天，对待下属时拥有那种既和蔼又随时不让对方忘记自己身份差距的微妙态度，衬衣的硬领永远漂得雪白，是那种可以被画下来挂在墙上流传的人物。
战争的进展并不迅速，我们的队伍攻打的多是些边境的小城，因此在森林里跋涉的时间倒远远多于真正作战的时候。有时我们收到驻守的命令，在某地一连停留几天，更是相当清闲。十月节那天晚上团里还开个了聚会，当然参加的只有贵族出身的军官。我好歹也算个子爵，便应邀去参加了，回来后才想起没有看到林什，也没想什么便睡了，半夜却被火光惊醒，出门一看竟是林什的营地里着了火，四下一片混乱。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是林什允许队里的士兵们也围着营火开聚会庆祝并把自己收藏的酒分给他们喝，结果一个醉醺醺的士兵引燃了树林。还好没有人员伤亡，林什只是被警告了一次，他手下的全队士兵却被扣了一个月的军饷。据说林什曾提出抗议说责任全应由他一人承担，但上级毫不理会，从最低层开始处罚自古是军队里一贯的规矩。后来的一个月，队里对林什的咒骂声不绝于耳，而林什也恢复了独自喝酒的习惯。
攻下一个小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两个士兵在喝醉后洗劫了一家小店，而且杀死了试图阻止他们的店主。林什很快下令逮捕了那两个士兵，按军法判处死刑，并重申严禁伤害无辜平民的命令。当时军队里虽然早有这项禁令，但几乎所有队伍都对此听之任之，毕竟对于长期受上级压制的士兵来说，除了向战败的百姓发泄还有什么释放压力的办法呢。所以可想而知，林什的做法相当不受欢迎，卡罗斯私下对我说他真是发疯，士兵们更是议论纷纷。在处刑的那一天，围观的士兵中忽然有人喊叫了一声：
"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该死的贵族都是不在乎我们的死活的！"
林什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一句嘲讽的话涌到了嘴边，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站在那里监督到死刑结束。当晚他照旧来营房找我喝酒谈笑，只是我总觉得他那天的笑容有些寂寞。
冬季将临时，我所在的骑兵队接到调离的命令，而林什和卡罗斯的队伍依然留守原地。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林什出来为我送行，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扯了几句彼此保重之类的闲话罢了。
"你应该申请调到其他团的。这个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对你相当不满。"我忍不住说。
他只是笑了笑说他知道，便与我挥手告别。走出几步后，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弯腰从地上摘下一片草叶递给我。
"差点忘了，后天是你的生日吧，这个就当作生日礼物好了。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随着队伍一起离开了那里。后来我听说就在我离开的一周之后，团里发生了一场由下级士兵发起的暴动，卡罗斯由于下属的保护幸免于难，林什则被士兵当作贵族的代表用乱石砸死。上级很快派军队镇压了暴动，参与人员全部被处决，于是军队恢复了平静，一切又像从前一样继续。
后面的故事便没什么好说了。据说卡罗斯获得了晋升，后来死在一场战役当中，我则在几年后进了帝国骑士团，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片草叶现在就躺在你的手里。

接下来是长长的静默。桌上的油灯闪了一下，又继续微弱地燃烧。天黑了下来，酒店里已经没有几个客人了，窗外传来夜莺的低鸣，婉转清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J慢慢开口道。
刚才一直把脸藏在阴影里的男人忽然抬起头开始大笑，拍拍J的肩膀。
"我编的这个故事怎么样，作为生日礼物够不够格？你真相信一片草叶经过七年依然能这么翠绿吗？其实是我这个月的薪水已经用光了，这根草是在来的路上顺手摘来的。小J，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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